《苏晓王金花苏大强》小说免费阅读 鹰击长空：以国为盾小说大结局在线阅读

灶房里那股混着猪食馊味和劣质香皂的怪味儿还没散尽，天就阴得跟块脏抹布似的。苏晓刚把苏宝柱那个洗得发白（主要是蹭掉色了）的书包晾在屋檐下，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，带着山里深秋的寒气，砸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。

她搓着冻得通红、裂着血口子的手，刚缩回灶房想就着灶膛余温暖和一下，堂屋门帘“哗啦”一声被粗暴地掀开。王金花那张刻薄脸探出来，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，没好气地嚷嚷：“死丫头！戳那儿挺尸呢？去！把猪圈顶上那块破油毡布钉钉！雨都漏猪食槽里了！猪吃坏了肚子，看我不扒了你的皮！”

苏晓没吭声，默默去杂物堆里翻找那把豁了口的破锤子和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钉。湿冷的空气吸进肺里，像塞了把冰碴子。刚走到猪圈边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几声清晰的咳嗽，还有自行车支腿放下的“咔哒”声。

她的心猛地一跳，攥着锤子的手紧了紧。

“苏大强同志？苏大强同志在家吗？”陈志明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进来，带着点被雨水浸湿的沙哑。

堂屋里的动静停了。紧接着，苏大强趿拉着破胶鞋走出来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手里习惯性地拎着那把靠在门后的锄头。王金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紧跟着窜出来，三角眼警惕地瞪着院门。

“谁啊？”苏大强瓮声瓮气地问，没开门。

“是我，陈志明，苏晓的班主任。”陈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，“有点事，想跟您二位谈谈苏晓同学中考的事！”

王金花的脸瞬间拉得老长，尖着嗓子冲门缝外喊：“有啥好谈的！女娃子念书顶个屁用！白糟蹋钱！家里活计多着呢，没空！”她一边说，一边恶狠狠地剜了猪圈边的苏晓一眼。

苏晓低着头，假装费力地想把那块油毡布拖上去，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着。

门外沉默了几秒，陈志明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：“苏大强同志，王金花同志！孩子的前途不是小事！苏晓是个好苗子，成绩在年级都拔尖！考上高中，将来才有出路！现在国家政策好，有助学金，学费……”

“出路？啥出路？”王金花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尖利得刺破雨声，“嫁汉嫁汉，穿衣吃饭！念再多书，不还是得嫁人？给人家生娃去！趁早出去打工挣钱，给她弟攒着才是正理！陈老师，我们家的事，你少管闲事！”她越说越激动，唾沫星子飞溅。

苏大强一直没吭声，只是握着锄头柄的手，指关节捏得发白，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的。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，手里的锄头“咚”地一声，锄尖重重顿在湿漉漉的泥地上，溅起一片泥水。

“陈老师，”苏大强的声音低沉，像闷雷滚过，“我敬你是老师。但苏晓是我闺女！我说了算！不考！念书没用！你赶紧走！再不走……”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锄头，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。那沾着湿泥的锄尖，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冷硬的光。

这场景，和上辈子几乎一模一样！苏晓的心沉到了谷底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前世陈老师就是被这把锄头指着，狼狈地被赶走的。不行！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！

就在苏大强作势要上前，王金花叉着腰准备开骂的瞬间，猪圈边传来“扑通”一声闷响！

“哎哟！”苏晓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，整个人软绵绵地顺着湿滑的猪圈石墙滑倒在地，手里那块破油毡布“哗啦”一下盖在了她身上。她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，一动不动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。

“死丫头！装什么死！”王金花先是一愣，随即破口大骂，“想偷懒是吧？看我不……”

“晓晓？！”陈志明焦急的声音隔着院门响起，“怎么回事？苏晓你怎么了？开门！快开门看看孩子！”他用力拍打着院门。

苏大强也愣住了，举着的锄头僵在半空。他虽然对这个闺女非打即骂，但真要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，那可不是小事。

“爸……妈……”苏晓的声音微弱地从油毡布底下传出来，气若游丝，“我……我头晕……好冷……”她故意把身体缩得更紧，牙齿磕碰着，发出“咯咯”的轻响，像冻坏了的小兽。

王金花还想骂，被苏大强一把推开。他皱着眉，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苏晓的小腿：“起来！别装相！”

苏晓没动，只是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、痛苦的**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

陈志明在外面拍门拍得更急了：“苏大强！开门！孩子要是出了事，你们担得起责任吗？！快开门！”

苏大强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、脸色煞白（冻的加上憋气憋的）的苏晓，又看看紧闭的院门外陈老师急切的喊声，再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锄头，脸上阴晴不定。王金花也怂了，凑过来压低声音：“当家的，这……这死丫头别是真不行了吧？晦气！可别死在院子里……”

最终，苏大强阴沉着脸，啐了一口，走过去拉开了院门栓。

陈志明几乎是冲进来的，雨水打湿了他的蓝布褂子。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猪圈边泥水里的苏晓，心头一紧，赶紧蹲下去查看：“苏晓？苏晓？能听见老师说话吗？”

苏晓眼皮微微颤动，艰难地掀开一条缝，眼神涣散地看着陈老师，嘴唇哆嗦着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、气若游丝的声音挤出几个字：“……冷……疼……他们……总打……”

陈志明浑身一震，猛地抬头，目光如电般射向站在一旁的苏大强和王金花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。他小心地掀开盖在苏晓身上的破油毡布，想把她扶起来。

“哎呀！陈老师你可别被她骗了！”王金花尖声叫道，“这死丫头惯会装病偷懒！你看她这不……”她话没说完，因为陈志明已经撩开了苏晓单薄的、湿透的旧校服袖子。

那截细瘦的胳膊暴露在湿冷的空气里。上面交错着新旧不一的伤痕！青紫色的掐痕，暗红色的、边缘肿胀的条状淤青（显然是棍子抽的），还有几道结了深褐色痂的、细长的划痕。在苍白的皮肤上，触目惊心！

陈志明倒吸一口凉气。王金花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，脸色变了变。苏大强也皱紧了眉头，眼神有些躲闪。

“打120！快！”陈志明猛地抬头，对着苏大强吼道，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，“看看她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伤！这是虐待！你们这是犯法！”

“犯……犯什么法！我教训自己闺女天经地义！”王金花强撑着狡辩，但声音明显发虚。

陈志明不再理会他们，他迅速脱下自己半湿的外套，裹在苏晓冰冷发抖的身上，对着闻声赶来的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大喊：“麻烦谁家电话方便！快叫救护车！去县医院！”

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，打破了青峦村这个雨天的死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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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医院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，亮得刺眼。苏晓躺在移动担架床上，身上盖着医院干净的薄被，脸上没什么血色，闭着眼睛。她其实没晕，只是脱力加上冻狠了，还有点刻意装出来的虚弱。护士正在给她量血压，动作很轻柔。

病房外面走廊上，隐约传来陈志明压抑着愤怒的声音，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温和但坚定的询问声。苏晓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。

门口，陈志明正和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外套、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低声交谈着。那女人短发，戴着副黑框眼镜，胸前别着个工作牌，看不清字，但气质很干练，眉头紧锁，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在记录。苏晓认得她！上辈子她偷偷跑去镇妇联求助时，就是这个姓张的社工接待过她！虽然当时没能帮上忙，但那点微弱的善意，她记得。

“……情况就是这样，张干事，”陈志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痛心，“我怀疑这孩子在家长期遭受家庭暴力。你看她胳膊上那些伤！还有她家长的态度！根本不让孩子参加中考，逼她打工给弟弟攒钱！”

张干事推了推眼镜，表情凝重：“陈老师，您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。孩子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？医生怎么说？”

“初步检查，低血糖，严重营养不良，体表多处软组织挫伤，新伤叠旧伤。”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走过来，语气严肃，“需要留院观察，补充营养。另外……我们护士在给孩子处理擦伤时，发现她后背、大腿内侧……也有陈旧性伤痕。建议报警处理。”

“报警？！”苏大强和王金花的声音像被踩了脖子的鸡，猛地从走廊另一头炸响。他们被医院保安拦在几米外，王金花跳着脚想冲过来，“报什么警？我们自己家的事！死丫头片子就是娇气！淋点雨装死！快让她起来跟我们回家！”苏大强脸色铁青，死死盯着病房门。

张干事转过身，挡在病房门口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向他们：“苏大强同志，王金花同志！我是县妇女儿童工作办公室的张敏。孩子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治疗和观察，这是医院的决定！至于你们是否存在虐待行为，我们会调查清楚！现在，请你们冷静！”

她声音不高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。王金花被她看得一缩脖子，苏大强也死死捏紧了拳头，没敢硬闯。

“张干事，还有个关键问题，”陈志明压低了声音，但足够让门缝里的苏晓听清，“苏晓的身份证和户口本，还在她父母手里扣着。没有这些，她连中考报名都成问题！更别提后续升学了！”

张干事眉头皱得更紧了，在本子上重重记了一笔。

就在这时，王金花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，突然换上一副假惺惺的嘴脸，扒拉开保安，凑到病房门口，对着里面“虚弱”的苏晓喊：“晓晓啊！妈的心肝！你好点没？可吓死妈了！快跟妈回家吧，啊？家里离不开你！宝柱还等着你做饭呢！”

她一边喊，一边使劲朝苏晓使眼色，带着**裸的威胁。

苏晓躺在病床上，被子下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床单。她知道，该她“表演”了。

她缓缓睁开眼，看向门口的王金花，眼神怯生生的，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和恐惧。嘴唇哆嗦着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叫：“妈……我……我头晕……身上没力气……”

王金花心里一喜，以为这死丫头被吓住了，赶紧加码：“没事没事！回家妈给你煮红糖鸡蛋！好好补补！快起来，咱们回家！”说着就想往里挤。

“妈……”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眼泪说来就来，在眼眶里打转，“我……我想住校……行不行？”她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，声音抖得厉害，“陈老师说……住校……能多点时间学习……我……我保证……”她艰难地喘了口气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“保证下次月考……考进全校前三……给……给家里省饭钱……行吗？”

她的话，像一颗精心计算过的炸弹。

王金花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。陈志明和张干事则同时看向她。

“前三？”王金花下意识重复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。全校前三？那可有奖学金！还能省下这赔钱货在家吃的粮食！而且……把她关学校里，省得她在眼前晃悠，还能让老师看着……等中考完再送去打工，也跑不了！这买卖……好像不亏？

苏大强也听到了，黑黄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。省饭钱？这倒是实在的。

王金花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，权衡利弊。最终，那点贪婪和对“省钱”的渴望压过了其他。她堆起一个更假的笑，对着张干事和陈志明说：“哎呀，张干事，陈老师，你们看这孩子多懂事！知道给家里省心！行！妈答应你！”她转头对着苏晓，语气“慈爱”得让人起鸡皮疙瘩，“只要你月考考进前三，妈就让你住校！好好学！听见没？”

苏晓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，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怯懦的笑容，用力点点头：“嗯！谢谢妈！”笑容空洞，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
成了。第一步。暂时摆脱那个魔窟。

陈志明和张干事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。张干事在本子上又记了几笔，然后转向王金花，语气公事公办：“口说无凭。王金花同志，既然你答应了孩子住校的条件，那请先把孩子的身份证和户口页交出来，学校办理住校手续需要。另外，孩子出院后，我们会跟进她的住校落实情况。”

王金花的笑脸僵了一下，明显不情愿。但看着张干事严肃的脸和陈志明紧逼的目光，还有周围医生护士探究的眼神，她最终不情不愿地从怀里那个油腻腻的布包里，掏出一个同样油腻腻的塑料小袋子，没好气地扔给陈志明：“喏！给她！省得说我当妈的苛待她！陈老师，你可得把人给我看好了！月考不到前三，立马给我滚回来！”

陈志明接过那袋子，感觉像接过一块烧红的烙铁，沉甸甸的。他郑重地点点头：“我会督促苏晓学习。也希望你们……说到做到。”

苏大强哼了一声，拉着还在心疼那“省下饭钱”可能不够多的王金花，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。护士给苏晓挂上了补充葡萄糖的吊瓶。冰凉的液体顺着塑料管流进血管。

陈志明走到床边，把那个装着身份证和户口页的塑料袋轻轻放在苏晓枕边，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手臂上露出的伤痕，眼神里充满了痛惜和一种沉重的决心：“苏晓，好好养着。别怕，以后……有老师。”

苏晓闭上眼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，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。枕边那个油腻的塑料袋，硬硬的边角硌着她的头发。

她藏在被子里的手，却悄悄握紧了。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带来尖锐的刺痛感。

这只是开始。

月考前三？她心里冷笑一声，那点奖学金，连苏宝柱脚上那双“气垫鞋”的一个鞋带扣都买不起。她要的，从来就不止是住校。

走廊尽头，张干事合上记录本，看着苏晓病房的方向，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。她拿起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：“喂？李校长吗？我是县妇联张敏。青峦中学苏晓同学的情况，需要跟您详细沟通一下……对，关于辍学风险和家庭暴力干预……可能需要校方联合行动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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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苏晓出院了。身体底子还在，低血糖和冻伤恢复得快。她抱着自己那个小小的、空荡荡的破布包袱，跟在陈志明身后，再次踏进那个熟悉的、散发着猪粪和压抑气息的院子。

王金花正坐在堂屋门口嗑瓜子，瓜子皮吐了一地。看见他们，眼皮都没抬，阴阳怪气地说：“哟，大学生回来啦？金贵身子养好了？别忘了你应承的事儿！月考！前三！考不到，麻溜儿滚回来干活！别想赖在学校！”

苏宝柱在屋里拍着桌子喊：“妈！我新买的变形金刚胳膊掉了！让赔钱货给我修！”

苏晓低着头，像个受气包，小声应着：“知道了，妈。”她抱着包袱，快步走向自己那个阴暗的灶房“卧室”。

王金花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：“丧门星！还住校？浪费粮食的货！”

苏晓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的咒骂。灶房里依旧昏暗冰冷，弥漫着熟悉的馊味。她把破包袱放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门板床上。

她没有立刻整理东西。而是走到墙角，蹲下身，手指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摸索着。很快，她的指尖触到了那块边缘微微翘起的青石板。

她用力，把石板掀开了一角。

下面是一个小小的、浅浅的土坑。坑里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——

一个被小心折好、外面还套了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、透明的、装过廉价面包的小塑料袋。

塑料袋里，是几张边缘毛糙、像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作业纸。纸上，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、字迹扭曲的字。每一页的抬头，都标注着日期。

2008.5.15晴妈用火钳烫我胳膊，因为打猪草回来晚了十分钟。2008.6.3阴爸用锄头柄打我后背，说我偷吃弟弟饼干（没偷）。后背很疼，不敢躺着睡。2008.7.21雨弟弟把鞭炮扔进我衣领，脖子后面烧掉一块皮。妈说活该。……

日期，时间，地点，人物，工具，伤情……冰冷、简陋，却像一滴滴凝固的血。

苏晓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塑料袋拿出来，吹掉上面沾的浮土，然后把它塞进了自己破包袱的最底层，紧紧地压在几件同样破旧的衣服下面。

做完这一切，她把石板盖了回去，用力按平。

然后，她走到床边，坐下。从破包袱里，拿出了陈志明帮她领回来的新课本——崭新的封面，带着油墨的清香。她把课本放在膝盖上，轻轻抚摸着光滑的封面。

外面，王金花尖利的咒骂和苏宝柱任性的哭闹还在继续。

苏晓低着头，看着膝盖上的新课本。灶房的小窗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，刚好照亮她低垂的侧脸。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只有那双搁在崭新课本上的手，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，泄露了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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