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墨死死攥着枕头下的青铜碎片。
冰冷的触感,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寒冰,刺激着他的掌心。
恐惧?
不。
当昨夜那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时,恐惧已经被另一种情绪取代。
一种夹杂着荒诞与决绝的疯狂。
“守镜人……”
“血脉……”
“太虚……”
这些词汇,像一把钥匙,捅进了一扇他从未想过会存在的门。
门后是什么,他不知道。
但他清楚,自己不能再逃避了。
逃不掉。
与其被动地被这诡异的玩意儿折磨到精神崩溃,不如主动搞清楚,它到底想干什么!
齐墨深吸一口气,从床上坐起。
他学着昨晚那种奇特的感觉,将全部的意念,像潮水一样,朝着掌心的青铜碎片涌去!
集中!
再集中!
嗡——!
大脑仿佛被重锤猛击,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、剥离、褪色!
宿舍的天花板、王海的呼噜声、窗外的晨光……所有感官信息都在一瞬间被抽空。
世界失去了色彩,只剩下黑、白、灰。
脚下传来“咔嚓”的碎裂声。
齐墨低头看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破碎镜面上。
每一块碎片都倒映着他苍白的脸,和他身后那片混沌翻涌的灰色迷雾。
这里是哪?
“你来了。”
那个古老、虚弱的声音,从前方的迷雾中传来。
这一次,无比清晰。
齐墨猛地抬头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摆出防御的姿态。
迷雾缓缓向两侧散开。
一个半透明的、穿着古代书生袍的青年虚影,从雾气中凝聚成形。
他面容清秀,却毫无血色,身体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,只有那双眼睛,深邃得像两口古井。
“你是谁?”齐墨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青年虚影对他微微颔首,动作间带着一股古代文人的儒雅。
“吾名,明尘。”
“此镜之灵。”
“镜?”齐墨摊开手掌,那枚青铜碎片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,散发着微光,“就这块破铜烂铁?”
“是太虚镜,”明尘纠正道,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,“这只是它的一块碎片。”
他看向齐墨,那双古井般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。
“而你,齐墨,是这一代的‘守镜人’。”
守镜人!
又是这个词!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”齐墨皱紧眉头,“我就是个普通学生,我不想当什么守镜人,我只想让我的眼睛恢复正常!”
他受够了那种世界被强行拆解成无数像素点的感觉。
他快要疯了!
“你的眼睛,并非不正常。”
明尘的虚影似乎晃动了一下,变得更加透明。
“那是‘灵瞳’,守镜人血脉觉醒的最初征兆。它能让你看穿虚妄,洞悉本源。”
“太虚镜的碎片,只是一个引子,一把钥匙,它唤醒了你血脉中沉睡的力量。”
血脉?力量?
这些词汇对齐墨来说,太过遥远,太过虚幻。
他只关心最现实的问题。
“我怎么关掉它?”他打断了明尘的话,语气急切,“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!”
明尘看着他,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。
“你并非无法关闭,只是不懂如何驾驭。”
“血脉初醒,气息外泄,灵瞳失控,实属正常。”
他抬起虚幻的手指,指向齐墨的眉心。
“记住这段口诀。”
“凝神于内,藏气于渊。心为镜台,意为锁链。”
一段拗口的文字,像一道清泉,直接流入齐墨的脑海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“当你需要开启灵瞳时,便以意念为引;当你需要关闭时,便守住心台,收束气息。”
“你的血脉,就是你最好的武器,也是最好的盾牌。学会控制它,而不是被它控制。”
齐墨怔在原地,反复咀嚼着那段口诀。
凝神于内,藏气于渊……
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。
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,明尘的虚影变得更加黯淡。
“我的力量所剩无几,每次现身,都会陷入更久的沉睡。”
“你必须尽快学会自保。”
“自保?”齐墨回过神来,“什么意思?”
明尘的目光穿透了这片镜界,仿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“你以为,你看到的那些……只是幻觉吗?”
齐墨的心猛地一沉。
图书馆里,苏雨晴那张扭曲的影子笑脸。
宿舍楼下,那团窥伺的黑暗。
“你的血脉苏醒,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,点燃了一座灯塔。”
明尘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。
“它会吸引那些逐光而来的……魑魅魍魉。”
“你那位民俗学教授,他身上的黑气,你看见了吧?”
齐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是‘影妖’。”
“一种最低等的邪物,诞生于阴影与怨念之中,它们没有实体,以吸食人的恐惧和生命精气为生。”
“你那位教授,已经被它缠上了。再过不久,他就会被吸干精气,暴毙而亡。”
齐墨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那不是病气!
那是……一只正在进食的怪物!
“而现在,”明尘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齐墨身上,“它们的新目标,是你。”
“你在它们眼中就像是一座灯塔,比你那教授,要明亮、美味得多。”
齐墨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不想招惹这些鬼东西,可麻烦已经自己找上了门!
“作为守镜人,清除这些因太虚镜而生的邪物,是你无法逃避的责任。”
“这也是……你的第一个试炼。”
“活下去。”
话音落下,明尘的身体彻底化作点点微光,消散在灰色的迷雾之中。
整个镜界开始剧烈地晃动、崩塌!
……
“呼——!”
齐墨猛地睁开双眼,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宿舍的床上。
窗外天光大亮,王海已经起床,正在卫生间里哗哗地刷牙。
一切如常。
但齐墨知道,世界已经不一样了。
他立刻闭上眼,在心里默念那段口诀。
“凝神于内,藏气于渊……”
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向眉心,原本那种快要爆炸的、被强行塞满信息的感觉,竟然真的如同退潮般,缓缓平息了下去。
他再次睁开眼。
世界,恢复了正常。
墙壁就是墙壁,不再能看到里面的钢筋。
王海的泡面桶就是个桶,上面的油渍不再清晰得让他反胃。
成功了!
他真的能控制了!
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。
然而,明尘最后的警告,像一盆冰水,瞬间浇灭了他的喜悦。
影妖。
试炼。
活下去。
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他走到窗边,再一次集中意念。
开!
“灵瞳”瞬间开启!
这一次,世界在他眼中虽然依旧被解构成最本源的形态,但他的大脑却不再混乱,能够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信息。
他朝楼下看去。
操场上,有早起晨练的学生。
宿舍楼门口,有提着早餐匆匆走过的同学。
一切正常。
难道是自己想多了?
就在他准备关闭灵瞳的瞬间,他的视线,定格在了宿舍楼的外墙上。
那里。
一个瘦长的、没有五官、仿佛用最纯粹的墨汁画出来的黑色影子,正紧紧贴着粗糙的墙面。
它没有手脚,身体像一滩流动的液体,无声无息地,正一寸一寸地……向上“流”去!
它的方向,精准无比地对准了——
四楼。
他所在的,404宿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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