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潮｜寄给天堂的父亲

潮新闻客户端 周勇

父亲大人，展信安好！

手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，不知道说些什么。2024年曾去您长眠的地方祭奠。记得是我和弟弟一家去的。母亲一听说我1月26日下午到，即吩咐先去白岩村给您扫墓。我们割掉枯草，还有您墓边的细竹。那些细竹您是不喜欢割的，您说，细竹下面是野笋，一根笋长到人多高，可能是几个月，然而割下来只须一刀。竹子有劲节，正如人之有脾气。因此竹子性格火爆，宁折不弯。这让我想起您磕磕绊绊的一生。

记得您说12岁时，您父母业已去世。虽然您父母有三兄弟，但您二叔比较老实，三叔因家里穷，二十几岁选择了入赘，从此便也很少回到白岩村。您父亲因为得了肺病咯血而亡，留下您独自守着茅屋过穷日子。三叔虽然对您还好，但三婶嫌弃您饭量大，话多了自然烦闷，您无法跟他们一个屋檐下取暖。您有时吃完饭无法排遣郁闷，就去放牛。但牛能听懂什么呢？您摘一片木叶吹响山歌，牛用哞哞来回应您。还有这片坟茔，它后面即是鸟儿栖息的山林，也是您选择长眠的地方。

只有山能听懂您的孤独，只有山间的清泉能暂时滋润您干渴的心扉！

但您放的牛却给您闯了祸，它吃了队里的新禾，你一气之下甩出镰刀割断牛尾。生产队长来找您麻烦了，您挨了骂，回家又挨了您三叔骂。您陷入长久的恐慌之中，既孤独又害怕，不知如何是好！

那一年，机会终于来了，队里考虑您是孤儿，又是贫下中农出身。给了您一张招工表，从此您像一张树叶，飘飞着脱离苦海，招工来到大都市长沙谋生。您凭着自己的勤勉、憨厚，一次次在工作上获得好评。当人事部门到老家调查您的出身背景。您知道您要提干了。可是您竟然主动找组织要求去基层工作。您虽然不是党员，心里却热火得像大地一样无私。父亲，每当我听到别人对您的评价，我的心里便一次次被温暖着。您的同事说您是个好人，您的妻子说您这辈子尊重她；您的领导说您干活专挑重活累活。

您用您的无私宽厚赢得了别人的尊重。为了家，您从外地对调回到凤凰。守着一间小屋，您安贫乐道。我还记得小时候跟您到乐安铺山中去烧炭，我听到豹子的吼叫，您说不怕；当我们山溪边钓鱼，看到母野猪带着它的儿女过马路的情景。为此，您停下来为它们让路。您说，野生动物们也是要养家的。假如它们来偷玉米，你就给它们几棒吃。

我明白，再怎么艰难，您都有一颗菩萨心。您心地宽厚，做事磊落。

您与母亲谦让了一辈子，您直到去世的时候还不忘说感谢母亲为您倒水翻身。

父亲，作为儿子，我深感愧疚的是不能亲自陪着您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光。但我知道，这条通往您墓地的道路是您告诉我的。您告诉我要记得爷爷奶奶的坟茔。还有您二叔的墓地。你告诉我做人和处事一定要有颗公心。

父亲，我愿意把我内心的愧疚说给您。当您来杭州，我会多陪您一会，当您想要抽烟，我应该给您抽一支。当您告诉我，那幽冥永隔的父母都在天堂里了，你不孤单了，我知道，你就将随他们而去，而我们父子的缘分，也到了该挥手永别的时候。

我知道，生命就是一场告别与下一场告别之间的短暂停留。当我读懂它的时候，我也便明白您教给我的道理。从而选择了理解包容，选择了珍惜和奋斗。生命苦短，而我当执着坚守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！

父亲！下辈子，我们还会做一对父子！因为，我想多陪您一会！

此致

敬礼

您永远的儿子

2025.4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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